一颗小树苗与住在秦岭山里的奶奶的故事
2020-05-17 10:03:14 来源：阳光网-阳光报
住在秦岭山脚下的我与它的故事
我们很是好奇，你与秦岭之间到底会有什么样的故事发生？
是写给它的信？是写给它的诗歌？是画板中风景怡人的它？还是镜头前捕获刹那间带给我们感动的它？
无论何种形式，我们均会期待...
投稿邮箱：2139533627@qq.com
秦梦录
写在文前的话：我的奶奶出生在秦岭。秦岭的一草一木，都见证着她的青春与成长，见证着她的磨难和坚守，沟壑间的岩石，镌刻着她一生跌宕起伏的经历。我想以一株她栽下的树苗为口吻，写下她的故事……
我拼命地向上钻去，干皱的外壳被我撕裂，娇嫩的躯干被粗糙的土壤磨破，暖热的鲜血流入我的眼睛。我吞咽下那些翻涌着痛苦与寒冷的眼泪，不顾一切地向上伸长。光明，光明……终于，我的头冲破了黑暗，一股山林的芬芳扑面而来，耳边传来的悉悉嗦嗦的烟火氤氲之声。
我就这样成为了奶奶身边的一棵小树。
我的奶奶曾经是这秦岭山中最美丽能干的女子。她家中贫困，便早早地嫁到爷爷家来。只有一间潮湿破败的土屋。长夜漫漫，寒风直透过七零八落的瓦顶钻入，沟壑间传来山狼的嗷叫，震得木门哗哗作响。这山岭和贫寒铸就了奶奶的勤劳与坚毅，做饭，织布，做衣，摘菜，都是一把好手。日日夜夜，岁岁年年，山记住了她灵动轻巧的脚步，草木记住了她活泼美丽的容颜。
奶奶偶得空闲，便倚坐在我的身边，轻轻地哼唱起山歌。两条麻花辫摩挲过我的树干，温柔而安心。歌声越过重重叠叠的山脉，又被山石回荡回来，漫山遍野都荡漾起甘甜的芬芳。她那双澄澈的眼闪动着希望与期待，充溢着对生活的信心与向往。
我不忍回忆那段记忆中千疮百孔、布满伤疾的时光。爷爷在爬树摘果子时不慎摔落，一时间头破血流，不堪入目的红浸染了大片土地。年轻力壮的爷爷，铆足了劲头，正与奶奶一同追寻更好生活的爷爷，就这样匆匆离开。
那一日漫天的纸铜钱染白了山野，沟谷间的风刮过，将那丧歌悲戚的幽咽传得好远好远。厚重的白布挡住了她纯净明亮的眼睛，将她纤瘦的身躯压得喘不过气。她最后一次陪着爷爷走过山道间熟悉的路，看着人们用尘土一点点埋没爷爷的木棺。灰土漫天飞舞，呛得人睁不开了眼，迷住了奶奶充满期待与信心的双眼……
我看见她一把剪去自己秀丽的长发，黑亮的发丝散落一地。她狠狠憋住眼中滚烫的泪珠，牙拼命咬住薄唇，干裂的嘴被咬破，渗出殷红的鲜血，被她吞回口中。
她从未因为爷爷的去世而停步消沉。家中还有六个年幼的孩子等着她养活，她没有理由停下喘息。从此以后，她用单薄瘦小的身躯撑起整个家的生活。清晨裹挟着深灰色的阴雾，寒风刺骨，夹带着深山中野猪和狼的嚎鸣。奶奶在这时便起来，背着竹筐去捡柴。星光已经布满天空，夜已深沉，万籁皆已酣睡。待到烛火已经燃尽，奶奶才停了手中的活计，沾在炕头边上入睡。
漫漫二十年，我陪着她走过无数个寒冷的深夜，陪着她熬过无数次饥饿难耐，陪着她挺过无数次夜里的不安与恐惧。面对暴雨惊雷，我只是更坚定地挺起我的脊梁，拔高、生长，去傲视每一滴砸在我脸上的水滴。狂风吹过，我漠视他的轻蔑与嘲讽。
后来，她的眼睛不再像过去那样澄澈明亮，她的身姿也失去了往昔的灵巧跃动。但有一股强韧的坚毅与执拗，从她的眼中迸发出来，熠熠生辉。
奶奶的坚强传给了她的下一代人。她的儿女们长大后都翻越了这座秦岭山，走出这重重叠叠望不到边的沟壑，用勤劳、坚毅与勇气，创造了属于自己的一份成功。许多次她的儿女都想将她接下山，去城市中享福。但她却执拗，坚持生活在这座山里。我知道，那是因为她和我一样有一条牢固结实的根紧紧扎在这片土地之下。秦岭的山与水，草与木，风与雨，在我们身上留下无数深深浅浅的伤痕，却又让我们在跌倒流血中不断爬起，铸就灵魂中的坚韧。那是一条由血脉凝结而成的红线，不论我们走得多远，它都与我们紧紧相连，并一脉相承。
但奶奶最终还是离开了这里，逐渐年迈的身体使她力不从心。直到看着接她的小车在山林间缓缓驶去，逐渐被绿色淹没，我才真正意识到奶奶老了。
现在，这里只剩下了我。
不知不觉中，已经过去了六十年。如今的我已不再惧怕风雨侵蚀，我的根深扎入大地，我的脊梁格外坚挺。我闭上眼，回想过去的六十年，往昔的伤痛和无奈，痛苦与不甘，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刻骨铭心，而是如梦一般在记忆的长河中 闪烁。我守望与陪伴的整个家的沉浮、伤痛，就这样过去。
我低头，看向自己的躯干。从那纵横交错的纹路里，我看见一根充满韧劲的脉搏在跳动。那是秦岭赋予这个家族独有的坚强与勇敢，顺着我的根直扎入土壤。在我的根旁，有一只脆弱娇小的幼苗正在生长。
我想，这条脉搏也正在奶奶的身上，顺着她的血液传承下去。
本文作者系西安高新第一中学初中校区八年级创新一班学生杨清越
指导老师：赵文艺
编辑：薛瑜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