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非常对话| 咸阳文联主席、知名作家高鸿

2023-05-11 18:17:14 来源:阳光网-阳光报


  主持人:季风(阳光报《非常对话》编辑)对话嘉宾:高鸿(咸阳市文联主席、知名作家)
  
 
  嘉宾简介
  
  高鸿,陕西富县人。中国作协会员,陕西省工艺美术大师,咸阳市文联主席,咸阳有突出贡献专家。2005年开始在《清明》《青年作家》《北京文学》《中国作家》《人民文学》等文学期刊上发表作品,多次被各种选刊转载。出版长篇小说《沉重的房子》《黑房子,白房子》《农民父亲》《血色高原》《青稞》《爱在拉萨》《情系黄土地》《平凡之路》《归途》九部,出版中短篇小说集《二姐》《银色百合》两部,出版散文集《遥望陕北》《走进西藏》《南泥湾》三部,出版长篇报告文学《艰难超越》《水无穷处》《时代答卷》《浔商之子》四部,出版长篇历史人物传记《一代水圣李仪祉》一部,共发表文学作品800余万字。
  
  长篇小说《沉重的房子》入选《陕西文学六十年优秀作品选》(长篇小说卷),长篇小说《农民父亲》荣获吉林省第二届新闻出版精品奖、陕西省第二届柳青文学奖;长篇报告文学《水无穷处》获第八届徐迟报告文学奖;单篇散文作品荣获第二届孙犁散文奖、第八届冰心散文奖等。作品入选《大学语文》教材、《语文主题学习》(九年级)教材、《中国最美的散文》等国内20多种版本。
  
  高鸿在进行书法创作
  
  编者按
  
  作家高鸿是很低调的,在一些作协组织的活动上遇到,他总是眉头紧锁,一副苦思冥想的状态。他在房间经常闭门不出,大家轻松游玩时,他总是在写作,好像要把写作放在出来的时间完成。他也是一位工艺美术大师,却从来不显摆他工艺大师的身份。他在众多社会身份上,似乎更看重作家这个身份,并为之踏实写作,多年的努力,收获了很多不凡的成就。
  
  季风:高鸿先生,长篇小说《归途》是您出版的第几部长篇小说?有专家认为这部小说赓续了陕西柳青、路遥、陈忠实等建构的“文学陕军”的现实主义传统,是近年陕西长篇小说创作不可忽略的重要收获,您是怎么认为的?这部作品讲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?
  
 
  高鸿:长篇小说《归途》是我出版的第9部长篇小说。由北京联合出版公司出版发行,全书共41万字,讲述安纬国初中毕业后在生产队参加劳动,他不愿重复父母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艰苦生活,在大哥、三哥的帮助下走出乡村,成为一名工人。安纬国工作后才发现,当一名工人并非自己想象的那么容易,他先后换了九个工种,努力学会外语,准备出国留学,却因为护照迟迟办不下来而作罢,妻子与他离婚,工作难以为继。他只能以厨师的身份去国外打工,在国外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,被愚弄,被无情抛弃,流落街头,人生跌入谷底。面对命运的无情打击,安纬国不屈不挠,凭借坚强意志学会了啤酒酿造工艺,回国后与朋友组建公司,成为国内高端德啤销售之翘楚。赚钱后,安纬国返乡建立啤酒工业园,带领当地老百姓脱贫致富,实现了自己童年的梦想。
  
  从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《沉重的房子》出版后开始,就有人将我和路遥的作品相比较,因为我与路遥都是陕北人,书写的人物差不多同处在一个时代,加之在叙述方式上我们的风格也差不多,所以有许多相似之处。说实话,在写《沉重的房子》之前,我是没有读过路遥作品的,只是看了《人生》改编的电影。因为在那个时段,我的职业是工艺美术,并没有多少时间去关注文学。路遥作品是我在《沉重的房子》出版后才认真阅读的,一口气读了他的《人生》《在困难的日子里》以及《平凡的世界》等,感受颇深。路遥最感动我的是无论生活有多么困难都不会低头,迎难而上。他的作品促使人们积极向上,焕发着巨大的正能量,因此影响了一代又一代读者。特别是新世纪的年轻人,我觉得更应该多读读路遥的作品,汲取精神营养,正视苦难,树立正确的人生观,增强抗击打的能力。路遥对我的影响更多的是一种精神,特别是看了他的《早晨从中午开始》,我深深地被感动了。他把自己置身于艰苦的环境中近乎玩命地创作,那种对文学的虔诚和挚爱,一般作家是很难做到的。
  
  季风:您是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毕业,也是一位工艺美术大师,又是擅长写小说、报告文学的知名作家,但很多读者并不了解您的经历,能否为大家粗略谈一下您的过去?
  
  高鸿:我曾经在中央工艺美术学院(现清华美院)陶瓷系进修,从事陶瓷工艺工作,2005年荣获陕西省工艺美术大师称号。我的家族可谓是书香门第,爷爷是晚清秀才,琴棋书画无所不能。后来一家人从县城搬迁到乡间,寄人篱下。在少吃没穿的年代,父亲背着褡裢到处觅食,贩猪仔、卖麦草、编荆芭,几十公里的山路天不亮就起来,下午的时候才能赶到目的地,累了一天舍不得吃饭,忍着饥饿往回赶……家里一贫如洗,常常揭不开锅。我们在母亲的哭诉中,感到的更多的是无奈,一种深深的无奈。
  
 
  我酷爱读书,可惜家里的书都被烧掉了,我于是到处借,逮住什么看什么。那时候用报纸糊墙,我去人家串门,一看就是大半天,墙上的看完了看顶棚上的,村里人都说这孩子长大了没出息。我从小喜欢画画,没有纸就在地上画。村人让我画窗花,画橱柜,我乐此不疲,过年的时候忙得不亦乐乎。因为画窗花,我积攒了一些颜料,便在年画背面开始画,居然画得有模有样,我将画的年画贴在墙上,前来拜年的人大吃一惊,都说画得跟买的似的,太好了!县文化馆在县电影院的橱窗上贴着我的作品,一下轰动全县,我画画的积极性更高了,利用业余时间在县文化馆参加美术培训班,接受系统学习。也去图书馆,里面有许多藏书,每周用书包背一些回去,看完后还了再借。几年时间,我读了数百本书。上高中后,我的第一篇作文轰动全校,从此每篇作文都成了各班级的范文,同学们下课后蜂拥而至,对着衣着土气的我品头论足,也投来羡慕的目光。
  
  季风:《沉重的房子》是您厚积薄发的成名作,也是您写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处女作,并由在陕北长期工作、生活的著名作家高建群作序,他说:“这个世界虽然浮躁,充满了假声假唱,但还是留有一些清醒的角落的,还有一大部分清醒的人们的。这部用血和泪写出来的东西感动了我们。我很感动,这世界还有真诚存在,还有朴素的人类情感存在。”这是一部什么样的作品,让高建群先生如此动情描述?
 
  高鸿:《沉重的房子》是一部描写两代人奋力挣脱命运羁绊,顽强追求美好生活的故事。小说以房子为主线,通过两代人升降沉浮的生活变化,把中国农民在时代潮汐的牵动下求生存、求温饱、求发展的坚韧意志和奋斗精神刻画得淋漓尽致。他们对住房苦苦渴求,历尽艰辛,自强不息,不为命运所屈服,最终实现了自己的理想。特别是主人公茂生和秀兰的爱情故事凄美感人,令许多读者读后落泪。
  
  因为我的职业是陶瓷工艺,繁忙的工作使我疏远了文学,直到2000年以后,我在深圳、威海、西安等地奔波。我主编一份大型企业内刊,几个编辑均毕业于名牌大学中文系,见我文笔不错,就鼓励我在网上发表。我写《沉重的房子》的时候,并没想到能够出版,写得有些散漫,有些随意,缺少写作前必要的准备。
  
 
  《沉重的房子》首印3万册,这部小说出版后,引起文学界的高度关注,许多著名评论家撰写评论文章,其中李星先生写的《对乡土中国现实和人生的生动抒写——读高鸿长篇小说〈沉重的房子〉》,认为这是一部“显示了作者生活积累和非同一般的艺术修养,厚重而大气的优秀作品,其生活内涵、文化内涵、艺术高度都不可小视。这是继路遥《平凡的世界》之后,又一部值得被重视的关于陕北题材、农村题材,表现‘城乡交叉’地带生活的重要作品。”
  
  季风:您现在是咸阳市文联主席,也是国家干部,需要处理一些政务,并不像以前做高校教师,而是把写作变成业余状态。您认为哪种写作状态比较好?
 
  高鸿:长期以来我因为上班,一般都会把写作时间安排在晚上,白天忙单位的事,晚饭后走进书房,面对电脑开始写作。这些年在高校工作,除了法定节假日,还有寒暑假可以利用。我的几部长篇小说或报告文学都是约稿,与出版社签订合同后,需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,因此写作者都会给自己定一个时间表,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任务。有时工作忙会耽搁几天,后面就加把劲,利用节假日或晚上赶上。也许退休后的时间会完全属于自己,到时会成为一名“专职”作家,那种状态是我十分期待的。
  
 
  季风:您的长篇小说《农民父亲》曾荣获吉林省新闻出版精品奖及陕西第二届柳青文学奖,小说多次再版,引起社会广泛关注。请问这是一部什么样的作品?
  
  高鸿:这是一部描写农村四十年乡土文化、民间伦理和经济关系巨变的小说。小说讲述了在特殊年代,自然灾害和历史风浪逼迫到死亡边缘时,父亲毅然带着家人逃荒,从胶东半岛到陕北高原,几乎横穿整个中国。历史风浪远去之后,父亲带领聚集在一起的逃荒人开荒种地,建立起一个随父亲姓的村落——梁家河。父亲带领村民筑坝造田,开山引水,改天换地。当继母和前夫所生的孩子来到父亲的生活里以后,父亲为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东奔西走,最后献出生命。父亲的一生伴随着和四个女人的纠葛,她们给父亲带来了幸福,也给父亲带来了无奈,甚至灾难。
  
  季风:著名评论家雷达先生生前说:“高鸿的写作是有根的,有原乡的,所以它的苦难的美感来自生存和生命的深处。”雷达先生说的“写作有根”和“原乡的”,应该是指您生活过的家乡,包括那浓郁的黄土高原气息及内在的动人情节和细部。您能否为我们谈谈您的家乡,您幼年、幼年生活的地方,是否对您现在从事文学写作有很大的影响?
  
  高鸿:我赞同雷达老师的观点,写作是有根的,有原乡的,据科学研究,人的一生记忆最深刻的应该是青少年时代——也就是你生活在原乡的时代,许多作家一辈子都在写自己的“原乡”。从“五四”新文化运动以来,鲁迅等文人率先对故乡的抒写,到现在莫言笔下的高密东北乡,贾平凹的商州,路遥的陕北,毕飞宇的王家庄,鲁敏的东坝等等。作家们以其独特的方式描摹或想象着原乡,绵延着最具审美特色和人生观照的情节。
  
  我的家乡在富县,但从风俗民情方面来说,富县是陕北与关中的分界线,特别是在口音、婚丧嫁娶等方面与关中相近。往北几十里的甘泉,则是陕北口音,风俗也完全陕北化。历史上,富县古称为鄜州,唐“安史之乱”,杜甫曾先后两番赴鄜州,居羌村期间,作《北征》《收京三首》等诗,特别是《月夜·今夜鄜州月》:“今夜鄜州月,闺中只独看。遥怜小儿女,未解忆长安。香雾云鬟湿,清辉玉臂寒。何时倚虚幌,双照泪痕干。”诗写离乱中两地相思,构想新奇,情真意切,凄婉动人,成为传诵千古的名作。
  
  我先后在延安、西安和咸阳工作,至今有三十多年。也就是说,我在城市里生活了三十多年时间。刚离开家乡的时候,每次回到富县,当车过了洛川,我的心就会怦怦跳动,莫名激动。后来回来少了,故乡更多地出现在梦里——梦中的场景多是童年的景象,生动活泼,纷呈多彩。我的作品无论散文还是小说,也多是以故乡为原型的。这是一块特殊的土地,取之不尽用之不竭。故乡在我的精神版图上,永远是最神秘和神圣的部分,值得毕生歌唱,用心描绘。
  
  季风:您对我谈过您的初恋,也是在家乡遇到类似“巧珍”式的美丽女子,能否谈谈那位有着金子样朴实心灵的家乡女子?
  
  高鸿:我的初恋就是《沉重的房子》里的主人公“秀兰”的原型,她也是我的妻子。我们的恋爱过程一波三折。我们是经人(女同学“贵芳”)介绍认识的,大概是上世纪80年代初期吧,我们家是村里的贫困户,她家是乡上有名的万元户,家庭条件优裕。我节选一段以前的文字,正是描写我们初次见面时的情景。
  
  “贵芳说我有一个男同学,喜欢画画,很有才华,学习也很好,就是因为家里穷,没钱让他复习考试。秀兰知道茂生的事情,她也知道贵芳喜欢他,就说只要人好,穷一些有啥?穷又不能扎根,完全可以改变的。贵芳说你不知道那穷是什么样子,那不是一般的穷!不信我带你去看看。秀兰对茂生也一直有些好奇,两人于是就来了。”
  
  “走进院子的时候,秀兰尽管思想上已有充分的准备,但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:一座残垣断壁的院落,几间破旧不堪的瓦房支撑在院子西边,像是随时要倒掉的样子,瓦房上长满了苔藓,绿汪汪一片,像秃子头上的疥疮一样难看。屋子简易的方格窗向外支撑着,窗旁边挂满了绳子、篦子、锄头、镢头以及一些牛革头等农具,门上的对联已经被晒成了白色,斑驳得只剩下一些支离破碎的东西,但内容依稀可辨。”
  
  “……”
  
  “订婚后,秀兰把自己心爱的笔记本、钢笔都送给了茂生,还有一双她亲手做的鞋垫。鞋垫上绣着一对好看的鸳鸯,凝结着姑娘一颗火热的心。秀兰从此便深信自己已是茂生的人了。她关了镇上的门市,一心一意地筹划着如何帮茂生家渡过难关。”
  
  后来“,秀兰”跟着“茂生”进城了。这正是我们夫妻风雨兼程,相濡以沫,携手走过三十多年的人生之路。
  
  季风:评论家李炳银曾评价您的长篇报告文学作品《水无穷处》,认为是一种南浔的“史志”。作品也荣获第八届徐迟报告文学奖,应该对您的写作是一个鼓励,您怎么看待作家获奖这件事?
  
  高鸿:长篇报告文学《水无穷处——南浔笔记》获得徐迟报告文学奖时,我很高兴。这是一部反映浙江南浔改革开放四十年时代风云变迁的报告文学,由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。全书通过对南浔千年文脉、淳厚风尚、丝绸之路及工匠精神的探寻,突出表现浔商诚信为本、以义取利、尚文重教的高尚情操和勇于开拓、坚韧不拔、孜孜以求的大国工匠精神,通过对拳拳初心、大国工匠、一带一路、时代筑梦等方面的深入挖掘,呈现新时代、新南浔的新风尚和新发展,寻找南浔的精神之魂、民族之魄,体现大时代下的浔商精神、浙江精神和国家精神,彰显南浔积厚流光的历史文化和精神脉络。
  
  我认为获奖是社会对自己劳动的一种认可,也是一种鞭策和鼓励。让我会更加虔诚、努力地写作。
  
  季风:您觉得陕西作家的优势是什么,同时陕西作家的欠缺又是什么?“文学陕军”这支作家队伍里,您应该是主力军的“正将”身份,会不会也写些有关城市或者科幻题材的作品,以丰富扩展自己的写作路子?
  
  高鸿:评论家李建军曾评价陕西作家为:“优势和欠缺是他们大都来自农村,大都像农民种地一样写东西。”不仅李建军说过,已故的著名评论家雷达生前也谈到过这个问题。我认为这与陕西作家大多出身于农民家庭有一定的关系。以我自己为例,从小在农村生活,童年的记忆是最深刻的,根植于内心,几乎决定了你的DNA就是这个。在城市生活虽然三十多年了,但对城市文明一直抱有一种敬畏或者说是戒备的心理,感觉写农村题材的作品才得心应手。陕西作家柳青、路遥、陈忠实、贾平凹、冯积岐等都是这样,很少写城市题材的作品。我们踏踏实实地写,像农民种地一样,心态虔诚,诚惶诚恐。当然这也是一种局限,需要寻找新的突破口。
 
  我也写了一些城市题材的中短篇小说,如《如意》《银色百合》《关于一起谋杀案的几种叙述方式》《雾苍茫》《孙文化的梦》《春风十里》《车祸》等,读者反响也不错。接下来可能还会尝试儿童文学的书写。我对科幻小说很感兴趣,感觉刘慈欣的《流浪地球》非常震撼。但科幻小说需要大量宇宙天文方面的科学知识作为支撑,不排除我自己在条件具备的情况下进行尝试。
  
  季风:有人认为,故乡是灵魂安放的地方,您是怎么认为的?
  
  高鸿: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乡。人的一生中,无论你漂泊到哪里,故乡永远都是你心灵上最柔软的那部分,哪怕是轻轻触碰,都会感觉疼痛。我大半辈子都生活在城市,但骨子里我认为自己还是一个农民,与城市的钢筋混凝土难以相容,故乡永远是我精神寄托之所。
 
  
  编辑:程珂